“嚯！”

那是一颗极亮极烁目的星孛，青白色，光芒有角，自正东方向遥遥投了南面而来，沿途带起喀喇喇一连串的响，正似竹节破开时候，刹那生出那般近乎惊天动地的爆裂响动。

极尖锐、极响亮，将一村人都从睡梦里惊醒哪算是个什么难事，两人这恰好是在某家某户这墙根底下里着呢，甚至都不必侧耳，便能听见里边人迷糊之间的骂骂咧咧。

连林子行也是眼眉一皱：哪来的扫帚星，晦气死了！

一句下去，竟得不到旁边姑娘半分回应。疑惑着转回过去半边身，却忽而间便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好好儿的，这忽然间的是怎么了啦？

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放得温柔，皆因旁边这姑娘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何种事情，一对眼睛忽而就跟白兔一般通红了，而后不由分说，啪嗒啪嗒就是眼泪滴打下来。

林子行扶着人在街边蹲下来，小姑娘连坐都坐不住，倒在地下半蜷了身子，气息都要接不上了，然而林子行也只能徒劳说上几句安慰性的话。

他都不晓得林晞忽然之间为什么会哭，便连林晞自己怕是也都不晓得，女孩儿面容呆滞，泪水还在往外涌，一对眼却诡异地大睁着，呆愣愣转向西北群山方向。

林子行循着视线一道望去，心跳忽而重重一顿——

那方向上的是......

初、

隅、

山。

四角小院。

这小小一片四方院已近乎成了个黑义庄，地下人体一具一具密密堆着，沾血的布，烂肉，碎骨，木茬，残瓦，倘若唤个外人进来，怕是要疑心自己进了第九层幽冥地府。

那星孛遽然过去的时候，青白辉光刹那煞白了人整张脸，林柯那对握着银刀的手，其实是微不可察地颤过一颤的。

然这颤动果然实在过分微小，不过瞬息之间，那对向来温软平和的漆黑瞳子，刹那结出一层薄脆黑冰，少年人所有的恐慌失措、六神无主，兼着那将林晞击倒在地而毫无挣扎之力的庞大悲伤，只来得及冒出半个头，便已给他毫不留情地封死在那层冷漠底下。

因他手上所持冰冷刀尖，此时正卧着年轻女孩儿的左眼窝里，哪容得半点慌乱哆嗦。干脆利落、下手一挑，在那刺入眼球的木锥周围剜下一道干净刀口，原先早闭合了的的伤口又复汨汨渗出赤色来，还带出一缕掺黑杂赤的浑浊晶冻。

——病人且还躺在手底下，谁许你这般时候逃跑了？！

然而四周围暗地里变化，却到底没法骗过人。他只是盘膝静坐着，身后土地深处却翻腾出某些深远悠长的咕哝声音，好似某个生灵困于地底，因了窒息挣扎呻吟。倏而撑破束缚拔地而起，长短粗幼皆是藤蔓，糙的滑的长刺的带叶的，月光底下恍惚满院纠缠盘绕的蛇影，那里止是百十来条数得清的数目。

妖息弥狂、群魔乱舞，那情形只如癫狂了一般。窸窣生长至泥墙下，哗啦一响，长虫般弓起脑袋，径将那丈来高墙面撞成一个粉粉碎；又静静儿游到房门前，呼啦一下将那瓦檐砸出好粗鲁一个透风洞。

终于做过手上事，林柯一把丢了手上槽针。那姑娘右眼边缘细密密一圈骇人针脚，面相算是就此毁了，性命倒却勉强保全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