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辰被那般晶亮亮眼神正面儿直直瞧着,忽而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嗯……”
“骊椿也想出去玩,”熙扬见着他神情如此,立即极坚定地下了判断:“但不想同熙扬一块儿地走——为何呢?是先前见着熙扬杀了人、觉着恐慌啦?”
犹豫刹那间地闪过去,不过一瞬息,本能引诱了人去说实话:“那人死有余辜又有甚值得怕,只是你过分阴晴不定。”
也不知自己何时便会被拿来开刀。
“这样哪,”少年的青妖沮丧下去:“熙扬识得的所有人都这般来说熙扬,但熙扬其实从来不明白。”
虞子辰便笑:“不明白也算好事,身上所需着背负的,便一时间能少许多。”真有些忍不住想要揉揉这小少年的脑袋了,虽然明知对方所经着的岁月比着自己,早不知是如何漫长:“你很想要我与你一块儿去?”
“啊……骊椿若愿意一块儿去,熙扬会很高兴的。”
……竟是个会缠人的。
熙扬观察这人面上神色变化,试图再接再厉:“况且骊椿既是打定了主意要来瞧热闹,何不索性就瞧一个大的哪?露君的车驾能够一直走到那片林子外头,再添一份夜宴的名帖:寻常青君可只能在巡游时候远远儿地瞥着青皇一眼。”
虞子辰便轻易被这条件给说动了心。到底——捷径坦途放着自己面前呢,何必为那点无意义之事耗心又费力?
况且同这么群青君们大半日接触下来,依着自己所见所闻猜测,他还真没法保证自己能全须全尾地摸到林柯那宫殿里头。
——法术这玩意儿简直好似是作弊一般,单凭他自个儿技艺,也得时刻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过心血来潮的一次郊游罢了,若真付出点什么代价,也过分不值当了些。
“也好。”便打定主意,“但我却不能这般白白占着人便宜,你可曾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暂时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哪……骊椿只是在旁边待着,熙扬便已觉得很是舒服了。若不然骊椿也不要着急回去啦,青界这地儿足够大,不妨便留着此地来陪熙扬呀?”
这话真教人不知怎生回答才是好,虞子辰选择将青妖那点儿未曾明说的心思给忽略:“那不行,人间界里尚有人在牵惦我。”心里边不明所以地猛一突,只在神情上将其不着痕迹地压下,“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思索毕了再同我讲也不迟。”
青妖遭了他拒绝,显然地有些气馁,低着声儿喊一句“没有啦”,便头也不回地回房里继续收拾行李。虞子辰呢,也不见得就能有什么辙儿,青妖给他的印象过分单纯幼稚了些,以至于他竟不敢妄意猜测这言语的意思只是个孤独的小孩儿想要让人陪,或是另一个他不大敢胆想象的方面。
他便独自向了后堂去,这露君的房屋挑高足足有三层,熙扬给他安置在了最顶楼,说这地儿夜里瞧出去风景最漂亮。虞子辰自己也是极喜欢,皆因这地儿相对偏僻些,雕花的窗儿推出去,满目皆是青茅乌瓦的房顶——除却那故作瘦长挑高形状的花楼酒楼,竟也是此地最为高大的建筑了,自不会有什么四周闲人来叨扰。
他将自己周身都给拾掇干净,旧衣在过去里不过索一只火盆点盏儿火给烧干净了事,只是早晨里才给大火将周身给燎了一通,此时虽知楼下住着位露君无需再担忧此事,到底不愿再嗅着什么火灰的气息。
于是随手丢着布包里头团吧团吧给裹了,这才有心思将身上各处雪月刀都给摸索出来,三十一张静静平摊在桌案上等待着他每日的护理,他自己则在窗前伫着缓缓吸过一口气。
青妖这妖界里空气比着外头,似也有些微妙不同的感受,月光透彻着倾倒下来,凉浸浸的又带了深山古林里才能生出的草木气息,青妖们热爱几乎所有植物,房舍内外少有不植花草的;却又栽种得肆意张扬,全然不求什么看着漂亮抑或香气的协调,于是这空气里头气味便也一时微苦一时甜,端地只看外边风儿要往哪头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