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的晨露凝在青石板上,程小时的拐杖叩响“老时光裁缝铺”的铜环时,檐下麻雀扑棱着惊飞。店主老刘从老花镜上方抬眼,手中卷尺“啪嗒”坠地——眼前人穿着洗旧的敞口白衬衫,后颈化疗针疤在领口阴影里若隐若现,比上周来改裤脚时更显瘦削。
“老程啊……”老刘弯腰捡卷尺,缝纫机上的蝴蝶标本随穿堂风轻晃,“你这衬衫还是陆光当年陪你挑的吧?”
程小时指尖顿在纽扣上,窗外白蝴蝶忽然掠过,翅膀金斑在玻璃上投下齿轮状的光影碎片。他想起二十年前暴雨如注的午后,陆光冲进店铺时怀里紧护着塑封好的衬衫,发梢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雾里混着少年人急促的喘息:“幸好没淋湿,试衣间在左边。”
“老刘,”他将衬衫递过去,袖口滑下露出医用腕带,“帮我看看,这颜色配璐璐的婚纱……”
老刘接衣服时,瞥见内衬口袋露出半截信纸,边角洇着水渍。那行未写完的字迹浸在泪痕里:“陆光,我终于要穿上你最喜欢的衬衫了——”
水晶灯在婚纱店试纱间碎成星芒,程璐的指尖抚过后颈发烫的齿轮状胎记。抹胸婚纱的鸢尾花刺绣蹭过锁骨,试衣镜里,萧念夏正替陆诚调整领带,指尖在他喉结处稍作停留;小孙抱着西装盒缩在角落,耳尖红得比店内玫瑰更艳。
“程姐!”陈欣的粉色兔子发卡撞开试纱间的门,策划案摔在缎面沙发上,“抱歉我来晚了!我爸昨天救人时被钢筋划——”她忽然噤声,目光落在沙发上的程小时身上:那人正盯着婚纱裙摆的薄纱蝴蝶,拐杖顶端的蝴蝶雕花与他胸前琉璃星吊坠相映,在锁骨下方晃出细碎光斑。
“小欣长成大姑娘了。”程小时笑,眼角皱纹里盛着暮色,“你爸还总说你三岁时偷穿他的警靴,摔在派出所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欣鼻尖发酸,想起父亲深夜擦拭警服时,总爱摩挲第二颗纽扣——那里藏着陆叔二十年前送的徽章。她翻出策划案里的老照片,递过去时指尖微颤:“我爸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照片里的雪落在陆光睫毛上,年轻的陈彬穿着警服抱着襁褓中的陈欣,程小时站在右侧,三人身后是被警戒线围住的旧仓库。陆光手里攥着半块腊肉,油渍在雪地里洇出暗痕——那是陈彬妻子刚腌好送来的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