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人少,但位置的原因,出了含元殿的范围,一向是有三队精良的公主府侍卫日夜轮替守卫,虽平日里不现于人前,但珂宁是算过他们轮替当值的时间差的。
白日里与谢长流等人画出了整个长乐宫的布防图,珂宁自告奋勇要拖住含元殿的守卫,他年纪最小,但武功最好,又有一身‘蛮力’,当真事情闹大了后,他拖住一时半刻的时间,让谢长流能够一探含元殿。
只是,现在有个最棘手的问题,公主还没睡着,让他一起在水榭亭中赏月,又是十五,月亮正圆,月辉洒透,轻纱缭绕。
虽说他默念了四五遍,要沉住气,可与他师兄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若是顺利,再有一刻钟,谢长流几个就能从后山公主府守备最薄弱的地方潜入公主府。
在他之前,他要做好接应准备。
他佯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公主,您还不困吗?”
“今晚这月色极美,本宫便是在此待上一整夜也无妨。”裴雁回没什么睡意。
珂宁犹豫了一瞬,终于暗自下了决心,“公主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所以才夜夜睡不好?”这几夜,他是发现了,公主夜里几乎无眠,那间寝殿点燃的安神香药材珍贵又极其有用,对公主却没什么作用,有一日连他都不慎防备当真睡着了去,再睁眼时公主还是清醒的模样,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过。
裴雁回这才觉着意外,唇边浮了一点笑意,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看向月亮,漫不经心的问起,“你想要给本宫分忧?”
“万一我当真能为公主分忧呢?”
裴雁回望着月亮出神,淡然说着,“你可知圆月有何意?”
珂宁走到她身侧,抬头看着月亮,“我听说大盛人过中秋佳节,那日便是圆月,莫不是大盛每月月圆都是节?”
“圆月有圆满之意。”裴雁回轻轻开口,“只是世上圆满难求,犹如圆月,一月中不过一日月圆。”
“月满则亏,今夜过后,就再无今夜的圆月。”
珂宁听出了她话中的惆怅,他不解,就连他这北都人都知道,长乐公主是大盛最受宠的公主,她能有什么惆怅是无解的呢?
“你正是不懂的年纪。”裴雁回转过头一看,就知道他听不懂,竟生了几分羡慕,“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当真是好呀。”她竟连着感叹了两回。
“公主也只比我年长几岁。”珂宁不满,忽闻一声鸟啼声从后山遥遥传来,珂宁惊醒,不成了,他得行动了,他手指微动,指尖便多了一根银针,趁着裴雁回又看向月亮的身影,犹豫了一瞬,还是动了手。
裴雁回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他将人半抱着扶到罗汉床躺下,幸而裴雁回一直不叫人进前伺候的习惯,竟无人察觉,他低语了一声,“抱歉了,公主。”而后一跃,身影矫健,隐在了月色中。
他一路行至与谢长流约定接头的位置,是长乐宫西北角与中庭连廊的一个死角,有树影,还有倒角墙形成遮挡,守卫很难察觉。
几道黑影如期而至,谢长流蒙着面,警惕看过四周,“你那边如何?”
“公主被我用了针,今夜是不会醒了,她那些侍女护卫无人察觉,还有鲁青行,今日根本不在公主府,他下午时就去了城外军营。”珂宁低语道。
“按计划行事,行动。”谢长流吩咐,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一行五人,留下二人放哨接应,珂宁跟在谢长流身后断后,他们这一路畅通无阻。
顺利来到含元殿外,见守备的护卫正要交接结束,谢长流忽然道:“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了?”珂宁感受了下周围,“无人跟着我们。”
“我们这一路太过顺利。”
“就不能是咱们隐蔽能力强,那些护卫根本察觉不到?”珂宁催他,“就是现在,师兄,走!”
一前一后的身影,矫健跃入含元殿前院。
方才进院子,珂宁就看见了另一道望月的颀长身影,他真是不明白。
廊上有内侍抱着东西走过,谢长流比了个手势,珂宁上前敲晕了内侍,而谢长流则是终于悄无声息走到了人前。
任凭谁面对着深夜里突然出现,穿着一身黑衣还蒙面的夜行人,都会意外。
无言蹙眉,“你是何人?”他往夜行人身后看去,看见刚去给取披风的罐儿被另一个蒙面人敲晕,正拖着往一旁,“你们要做什么,为何要伤他?你们杀了他?”他质问着,想要上前查看罐儿的情况。
谢长流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拖住他,低声道;“我们不会伤任何人,我只有几句话要问问阁下,阁下说是或不是,便可。”
无言静默了一瞬,微微点头,谢长流才松开了口,问他,“阁下可是谢三郎谢云归?”
无言神色茫然的闪烁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神色淡然回答,“不是如何,是又如何?你深夜不请自来,总要先报家门才显诚意。”
听着他模棱两可的话语,谢长流交了底,“若你是谢云归,那好,我告诉你,我名谢长流,是北都陈谢一脉后人,论年龄,我是你的堂兄。”
“我奉家父之命前来救你回北都。”
“我已经与你交底,是与不是,你给我一个答案。”谢长流极快说完,盯着无言的脸看,想要看出一个答案。
无言神色仍旧淡淡,“我给不了你一个答案。”
“你!”谢长流哑然。
“如今我也不知我自己是谁,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无言轻叹,“抱歉。”
珂宁一边警戒,一边靠近,惊讶,“你那日说你不记得你自己是谁,竟是真的?”
谢长流没想到还有此等内情,无奈,“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