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风雪终于肯停下。
元墨站在厢房门旁,指挥着几个小厮侍女将厢房简单打理布置,心虚的不敢往内厢那边看。
昏黄的烛光摇曳,女子腿上盖了张华丽柔软的薄毯,正安静地斜倚在小榻上闭目养神。
些许浅影落在她漂亮冷清的侧颜,莫名衬显出几分低落疲累之色。
老天爷哟,夫人今日遇上公子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眼看要忙活完了,元墨清了清嗓子,轻步上前道,“夫... ...沈姑娘,外面这个丫头是留给您的侍女,唤名碎玉,是个心细体贴话不多的,姑娘且留着使唤。”
“若用着不习惯,小的再给您换个更顺心的。”总之得有个人守在姑娘身侧。
司柒闻言睁眸淡淡瞥他一眼,没作声。
看样子是允许碎玉守着了,元墨松了口气,连忙恭顺地退下。
刚出朗月堂,王府中一位当值管事急急忙忙朝着此处奔来,看见元墨眼睛一亮,“元管家!”
“何事慌慌张张?”
“是宫中来信了。”管事凑近了才压低声音道,“天子旧疾复发,夜不能寐,命殿下即刻入宫为天子诵经守夜,马车就在府门外等着呢。”
元墨颔首,“你回去罢,我去传报。”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殿下近日搬到清照院住,告诫王府众人,平日无事不准打扰正院里的贵客,到时惹怒了殿下,后果自负。”
管事茫然的“啊”了一声,客人住进正院,是不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不多时,司柒便从碎玉口中知晓了岑衍被召入宫之事。
是元墨过来转达的消息。
天子中年登基,为帝近三十载,这几年旧疾频发,龙体日渐愈下,岑衍每每被传唤侍疾守夜,少说得在宫中熬上两三个深夜。
碎玉长相清秀腼腆,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殿下嘱咐了元管家,等府医护卫一回燕都,便第一时间向姑娘禀告送药之事,殿下不在府上之时,元管家随时待命于姑娘。”
“... ...”
话落半晌,碎玉久久未听到女子有回应的声音,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帷帐的后方。
女子正认真默数着掌心里那一小捧碎银,毫无察觉。
碎玉心想自己声音是不是太小了些,迟疑着重复道,“姑娘,殿下临走前已经嘱咐了元... ...”
司柒漫不经心收起碎银,“我听清了。”
她嗓音冷淡,下令,“无需你在这里守着,灭灯,出去。”
等碎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规矩老实的站在了正厢门外。
“... ...”
她茫然地看着庭院里泛着银光的积雪,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一道寒风刮过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赶忙拢起衣领小跑回了偏房。
正厢里黑漆漆一片,唯有窗外映进来的霜雪微光。
安歇在温暖安全的房间里,司柒侧翻过身子摸着枕下的锋利匕首,缓缓闭上疲惫泛起血丝的眸子。
干净的气息涌上来,淡淡的香味很是好闻。
片刻后,她拉起被角,默默将小半张脸埋进去。
翌日,朝阳升起,积雪开始消融,地面逐渐泥泞。
司柒用不着旁人伺候她起居,碎玉便安静的在一边待命,悄悄地观察着。
女子生得唇红齿白十分白净,身形高挑而清瘦,却不显半分脆弱。
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总给人一种无形压迫之感,冲淡了那份对容貌的惊艳,只深深记得她冷淡的眉眼。
但平心而论,这位沈姑娘是个极为标志的美人儿。
司柒擦净脸,不解地看向她,“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碎玉小脸一红,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偷偷欣赏美色,“奴婢想问姑娘可要奴婢帮忙擦药油。”
方才沈姑娘更衣,她帮忙递新衣之时瞥见她身上有好几处摔伤的淤青,落在白皙肌肤上如同被凌虐过一般骇人。
司柒果断婉拒,“我自己来就行。”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碎玉便道,“那奴婢去看看早膳可准备好了。”
司柒颔首,心中默默思索起昨日恒王派去的府医和护卫。
一场大雪使得出行艰难,就算恒王府的车马再快,今日怕是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