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江无尘蹲在药田旁搓洗鹤氅,陆小川突然鬼鬼祟祟蹭过来,往他怀里塞了把瓜子。
“江兄,吃瓜吗?保熟。”
他挤眉弄眼指向九霄殿方向,
“你师尊和云澜真君的陈年老账,可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江无尘指尖一颤,皂角沫溅上衣襟,眸中却闪着奇异的光,
“细说。”
“师尊与云澜师叔不是素来不和?”
“何止不和!”
陆小川呸掉瓜子壳,
“他俩是打小就结下的梁子!当年玄霄掌门、苏钰遥、云澜三人拜入玉清祖师门下,堪称修真界初代塑料兄弟情——”
陆小川压低嗓音,
“云澜天生剑骨,七岁能斩妖兽,可惜长了张漏勺嘴。”
“有回苏钰遥帮同门抄罚抄卖钱,被云澜逮着告状,你猜他怎么报复?”
江无尘虽觉陆小川此人时常胡言乱语,嘴里净吐出些他听不懂的词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却也按捺不住好奇:“怎…怎么报复?”
“他连夜画了三百张引雷符,半夜全贴在云澜床底下了!”
陆小川拍腿狂笑,
“云澜半夜被炸醒,提着裤子追砍他三座峰,偏巧撞上玄霄掌门,”
“你家师尊当场缩进师兄怀里抹眼泪,说什么‘云澜师兄嫌我天资愚钝’……”
药杵“当啷”坠地,江无尘瞳孔地震:“师尊他…装哭?”
“何止!”
“云澜举着带雷劈焦痕的裤衩暴跳如雷,你师尊攥着掌门衣袖咳得梨花带雨,好一朵风中白莲!”
陆小川见他也乐了,越说越起劲:
“还有还有!”
“三百年云澜真君嘲笑苏钰遥的剑法是‘花架子’,说他是绣花枕头假清高。”
“苏钰遥毫不客气地回敬,说他是胸大无脑,腹无笔墨,只知舞枪弄棒的匹夫”
“两人当场吵得掀了演武台……结果你师尊一怒之下,抡起路过的玄霄掌门就往云澜脸上砸!”
江无尘眉梢一跳:
“抡起…什么…?”
“玄霄师伯……没反抗?”
“哪来得及啊!”
陆小川一拍大腿,
“玄霄掌门当时正准备劝架,突然天旋地转——好家伙!苏钰遥举着他当流星锤使,硬生生把云澜真君捶进炼丹炉里!”
“还有还有,你师尊平日里不饮酒,是因为酒量奇差,酒劲上头就会睡着……”
听着陆小川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江无尘脑内忽然映出三道少年虚影——玄霄被挤在中间劝架,云澜顶着爆炸头挥剑,而十五岁的苏钰遥躲在师兄身后,眯着眼睛得意地冲暴走的云澜偷偷吐舌头。
原来师尊年少时,也曾鲜活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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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的鲛绡扇“啪”地合上,扇骨暗纹中渗出几缕黑气。
比武大会将近。
他盯着演武台上林疏月指导江无尘练剑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少爷,家主传讯……”
随从战战兢兢递上一封书信,却被他一掌拍落。
“催催催!除了逼我修炼还会什么!”
楚昭一脚碾碎纸张,墨迹在他脚下粉碎,
“噬魂阵这邪物,那群老东西当真以为靠那些下贱庶民的魂魄就能堆出个化神修士?”
月色浸透楚家密室,镇眼中黏稠的黑血翻涌不息。
楚家长老枯槁的手按在楚昭肩头,嗓音沙哑如裂帛:
“昭儿,楚家的百年荣辱如今系于你一身……”
“我们楚家世代经商,即使家财万贯,也依旧被那些名门望族视作下九流的贩夫走卒之徒。”
“若此次,你在比武大会不能拔得头筹……”
“够了!”楚昭甩开他的手,鼎中血雾骤然暴涨,映得他面目狰狞,
“这等腌臜事,倒成了楚家的登仙梯!”
长老冷笑一声,指尖挑起他腰间照夜玉:
“你当你这灵力从何而来?没有噬魂阵淬炼生魂,你连筑基期的门槛都摸不到!”
玉中幽光忽明忽暗,隐约浮出临渊城灾民扭曲的脸——那日被苏钰遥斩碎的尸傀,皆是商队“失踪”的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