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商量中秋家宴的事。”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宝钗起身整理衣襟,镜中倒影映出她眉间淡淡的愁绪。她知道,薛家的危机远未解除,而自己必须像那诗里的螃蟹,即便身处险境,也要寻一条生路。
夜色渐深,贾府各处亮起了灯笼。宝钗走在抄手游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声,心中暗暗盘算。薛家的未来,或许就藏在这一个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藏在每一次的筹谋与应对中。而那首螃蟹诗,终将成为薛家命运转折的注脚,在岁月长河里泛起层层涟漪。
宝钗刚踏入荣禧堂,便见贾母斜倚在软榻上,鸳鸯正将新得的翡翠镯子往老太太腕间比划。
“宝丫头来得正好,”贾母招招手,鬓边的点翠凤钗随着动作轻颤,“你最会操持,且说说今年中秋该添些什么新鲜花样?”
话音未落,忽听得院外传来瓷器碎裂声。
薛蟠风风火火闯进来,锦袍下摆沾满泥浆,额角还挂着汗珠:“妹妹!不好了!周显的同党在扬州放话,要让薛家......”
他骤然住口,望着贾母威严的神色,喉间滚动着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宝钗的指尖微微发白,转瞬又恢复如常。她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道:“许是外头误传。前日张大人已派人清点盐政账目,那些腌臜事自会水落石出。”
说罢目光转向薛蟠,暗含警告之意。薛蟠挠挠头,讪笑着在太师椅上坐下,靴底却无意识地碾着青砖。
夜深人静时,宝钗独自坐在滴翠亭。月光穿过竹影,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碎银。
她展开密信,纸上“御史台突遭弹劾”几字刺得眼睛生疼。周显虽倒,但其背后势力竟反咬一口,污蔑查办盐政的张大人结党营私。
信末还附着一行小字:“薛家恐被牵连,速作打算。”
“姑娘,三更天了。”莺儿抱着披风站在亭外,声音里带着困意。
宝钗将信凑近烛火,看着火焰贪婪地吞噬字迹,忽然想起螃蟹诗里“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那些人贪得无厌,即便东窗事发,也要拖着旁人一同坠入深渊。
次日,薛蟠黑着眼圈来找宝钗,手中攥着张皱巴巴的拜帖:“金陵王家来人了,说是姨母挂念母亲,实则......”
他压低声音,“怕是来探听风声。”
宝钗望着拜帖上遒劲的字迹,想起姨母王氏一贯的作风——向来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若薛家失势,王家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斩断牵连。
“哥哥只管好酒好菜招待,其他的我来周旋。”宝钗将拜帖折好放进妆奁,取出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别在鬓边,“去库房取两箱滇南进贡的普洱茶,再备些苏绣料子。”
她目光扫过薛蟠不解的神情,轻叹道:“人情世故,有时比账本更重要。”
王家的船队抵达码头那日,乌云压得极低。宝钗带着薛蟠在渡口等候,看着王家管事趾高气扬地走下船,身后跟着十几个抬着箱笼的小厮。
“哎哟,这不是宝姑娘吗?”管事皮笑肉不笑地作揖,“姨太太听说薛家近来风波不断,特意......”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闷雷打断,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
宝钗不动声色地撑开油纸伞,伞面绘着的并蒂莲在雨中愈发鲜艳:“劳姨母挂心。前日御史台已查明真相,薛家账目清白。”
她示意小厮抬出备好的礼物,“这些是给姨母的寿礼,还望笑纳。”
管事盯着那些沉甸甸的箱子,脸色缓和不少:“既然如此,我定当如实回禀。”
送走王家船队,薛蟠长舒一口气:“多亏妹妹......”
话未说完,便被宝钗打断:“这只是缓兵之计。”
她望着被雨水冲刷的江面,涟漪层层叠叠,如同薛家即将面临的困局,“如今最要紧的,是在京城寻个靠山。”
夜幕降临,宝钗在灯下书写书信。烛光映着她清秀的字迹,信纸飞向的地方,是京郊那位告老还乡的陈阁老。此人曾与父亲有旧,且为官清廉,在朝堂仍有威望。
信笺封缄时,窗外传来更鼓,已是子时。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笼罩着整个贾府。宝钗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薛家商铺的灯火在雨中明明灭灭。
那首螃蟹诗仿佛化作谶语,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必须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漩涡中,为薛家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