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转向曹端妃:"是吗?"
曹端妃手心沁出冷汗,强自镇定道:"回陛下,张娘娘只是指点臣妾辨认杏花与梅花的区别。"
"哦?"嘉靖帝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爱妃对花草这般有兴趣?"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丹药的苦涩气味。曹端妃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陛下。"方皇后适时出声,"张姐姐素来博学,指点妹妹们也是常事。只是..."她欲言又止,"臣妾近日听闻,后宫妃嫔过从甚密,恐非吉兆。"
嘉靖帝松开曹端妃,目光阴沉地在三人之间游移。园中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停了。
"都退下吧。"良久,他忽然摆手,"朕要炼丹了。"
回到乾清宫,嘉靖帝盯着丹炉中跳跃的火焰,忽然开口:"陆炳。"
锦衣卫指挥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角:"臣在。"
"去查查,废张氏与曹端妃平日可有往来。"嘉靖帝往丹炉中投了一味朱砂,"记住,要暗中查访。"
陆炳领命而去,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嘉靖帝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忽然想起曹端妃侍寝时,曾在梦中呓语"娘娘"二字。当时他只当是唤方皇后,如今想来...
丹炉爆出一声轻响,火苗窜起老高。
坤宁宫里,方皇后正在修剪一盆兰草。
"娘娘,陛下果然起了疑心。"李嬷嬷低声禀报,"方才陆指挥使已经派人去查了。"
方皇后剪下一片枯叶:"佛堂那晚的事,可有人证?"
"老奴亲眼所见,但...没看清是谁。"李嬷嬷犹豫道,"不过那身形,像是曹端妃。"
"像有什么用?要确凿证据。"方皇后放下剪刀,"继续盯着,尤其是她们身边的宫女。"
她望向窗外,御花园的方向依稀可见杏花如雪。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张皇后,如今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后,凭什么还能让曹端妃念念不忘?
曹端妃回到寝宫,整个人瘫在榻上,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
青柳急急端来安神茶:"小主,今日太险了..."
"张娘娘怎么样?"曹端妃抓住她的手,"陛下有没有为难她?"
青柳摇头:"听说回西苑了。但是..."她压低声音,"奴婢刚才看见锦衣卫的人在盘查各宫宫女。"
曹端妃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想起雪夜佛堂那个吻,想起藏在妆奁底层的白玉耳珰,想起...
"去把妆台上的诗笺都烧了。"她突然站起来,"还有,那对耳珰..."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陛下驾到——"
曹端妃脸色煞白,眼睁睁看着嘉靖帝大步踏入,身后跟着的锦衣卫手中,赫然捧着她的妆奁。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曹端妃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小主!小主!"青柳的声音带着哭腔,"出大事了!"
曹端妃赤脚奔到门前,刚拉开门闩,青柳就跌了进来:"锦衣卫...锦衣卫包围了西苑!说是奉旨查抄..."
一阵天旋地转,曹端妃扶住门框才没倒下:"张娘娘呢?"
"已经被押往冷宫了..."青柳泪如雨下,"说是...秽乱宫闱..."
秽乱宫闱。
这四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曹端妃心口。她转身就往殿外冲,却被青柳死死抱住:"小主去不得啊!乾清宫外全是锦衣卫!"
"放开我!"曹端妃从未如此失态,声音都变了调,"我要见陛下!张娘娘冤枉!"
拉扯间,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端妃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方皇后一身正装立在廊下,身后站着八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月光照在她满头珠翠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娘娘!"曹端妃扑通跪下,"张娘娘冤枉!求您让臣妾见陛下..."
"冤枉?"方皇后弯腰捏起她的下巴,"陆指挥使可是搜出了不少书信信物呢。妹妹现在去,是打算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她手上戴着鎏金护甲,尖端抵在曹端妃喉间,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见血。
"本宫劝你想清楚。"方皇后凑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曹将军年事已高,经不起诏狱拷问吧?"
曹端妃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天亮时分,张废后被押往凤阳冷宫的消息传遍六宫。据说她全程不发一语,只在出宫门时回头望了一眼。
曹端妃坐在窗前,手里攥着一枚白玉簪——这是半个时辰前,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偷偷塞给她的。簪身中空,里面藏着一方寸许的素绢,上面用血写着四个字:
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