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像一朵小小的梅花。
"小主..."青柳红着眼睛进来,"方皇后派人来传话,说陛下今晚召您侍寝。"
曹端妃缓缓抬头,眼中一片死寂。良久,她将玉簪插入发髻,轻声道:"梳妆吧。"
铜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唇上胭脂红得刺目。青柳为她梳头时,发现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方血书,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一滴泪也没流。
"小主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曹端妃摇摇头,对着镜子缓缓勾起唇角:"我要好好活着。"
镜中人笑得凄艳绝伦,眼底却燃着两簇幽暗的火。
是夜,嘉靖帝难得清醒,没有服用丹药。
曹端妃跪在龙榻边为他宽衣,动作轻柔如常。当皇帝的手抚上她的脸时,她甚至主动仰起头,露出温顺的笑容。
"爱妃今日格外柔婉。"嘉靖帝满意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可是想通了?"
曹端妃垂眸:"臣妾愚钝,往日不懂陛下苦心。"
"那张氏..."
"张氏秽乱宫闱,罪有应得。"她声音平稳,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臣妾只愿尽心侍奉陛下。"
嘉靖帝大笑,将她拉入帐中。
锦帐垂下,遮住了一切。只有那枚藏在枕下的白玉簪,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五更鼓响,曹端妃回到自己宫中,第一件事就是取出玉簪。
她摩挲着簪身上几乎看不见的刻痕——那是张废后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窗外渐亮的天光中,她终于落下泪来。
"娘娘..."她对着虚空轻声道,"等我。"
风卷起窗纱,仿佛一声叹息。远处宫门开启的吱呀声,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在这深宫之中,有些故事才刚刚翻开篇章。
谷雨过后的夜,潮湿中带着一丝闷热。
曹端妃倚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封刚收到的信。信纸很薄,字迹也比往日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西苑缺夏衣,望送两件素纱中衣"。
这是她与张废后约定的暗号。自张废后被囚西苑,曹端妃便重金买通了看守太监赵德全,每月以送衣物的名义夹带书信。
"青柳,去取那件新做的纱衣来。"
青柳闻言脸色一变:"小主,方皇后近日盯得紧,赵公公说..."
"再加二十两银子。"曹端妃打断她,从妆奁深处取出一对金镯子,"让赵德全务必亲自送到张娘娘手上。"
青柳还想再劝,却在看到主子眼中的执拗后叹了口气。
三日后,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张废主病重,太医断言熬不过端午。
"不可能!"曹端妃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碎瓷四溅,"上月送去的信里,她明明说一切都好!"
青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坤宁宫的翠儿说的,方皇后已经命人准备后事了..."
曹端妃眼前一阵发黑。她想起那封仓促的来信,想起近日宫中若有若无的窥视,忽然明白了什么。
"备轿。"她猛地站起来,"我要去西苑。"
"小主!"青柳死死抱住她的腿,"这分明是个局!方皇后就等着您自投罗网啊!"
曹端妃掰开她的手,声音冷静得可怕:"若是局,我认了。若真病重..."她哽了一下,"我更不能让她一个人走。"
子时的西苑,死一般寂静。
曹端妃披着黑色斗篷,独自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赵德全收了双倍银子,答应为她守门一个时辰。
冷宫窗棂上的漆早已斑驳,窗纸破了大半,在夜风中发出簌簌声响。曹端妃踮起脚,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月光下,张废后正坐在桌前抄经。她瘦得几乎脱相,素白中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但她的背脊依然挺直,执笔的手稳如磐石,哪有半分病重之态?
曹端妃喉头一哽,指甲深深掐入窗框。
似是心有灵犀,张废后突然抬头望向窗口。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你..."张废后唇瓣颤抖,手中的笔掉在纸上,溅起一片墨渍。
曹端妃将手贴在窗棂上,指尖穿过破损的窗纸。张废后踉跄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她的。
"傻丫头..."张废后的眼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怎么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