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美人雍容华贵,唯有眼底那抹狠毒,怎么都藏不住。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深夜。
曹端妃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时,窗外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小主!不好了!"青柳跌跌撞撞冲进来,面无人色,"有宫女造反,要...要弑君!"
曹端妃赤脚跳下床,推开窗棂。乾清宫方向浓烟滚滚,隐约可见人影攒动。她心头剧震——这分明是宫变!
"快,取我朝服来!"
青柳手忙脚乱地帮她更衣,突然殿门被猛地踹开,几个锦衣卫持刀闯入:"曹端妃接旨!"
为首的千户展开黄绢:"奉皇后懿旨,曹氏涉嫌勾结逆党,即刻锁拿问审!"
曹端妃如坠冰窟:"臣妾冤枉!今夜一直..."
"搜!"
不待她辩解,锦衣卫已粗暴地翻箱倒柜。青柳扑上去阻拦,被一把推倒在地。曹端妃趁乱将枕中香囊塞进青柳袖中,低声道:"若我不归,送至西苑。"
话音未落,她就被铁链锁住双手,拖向殿外。临出门前回望一眼,正看见青柳攥着香囊,泪流满面地对她点头。
西苑冷宫里,张废后也被惊醒了。
"外头怎么了?"她拍打着紧锁的宫门,"开门!本宫要见陛下!"
看守的太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娘娘别喊了,听说有宫女要勒死皇上..."
张废后浑身一颤,突然想起前几日送饭的小宫女说过,方皇后最近常召杨金英等宫女密谈。当时只当是寻常差遣,如今想来...
"开门!本宫知道内情!"她拼命摇晃门栓,"陛下有危险!"
无人应答。
张废后踉跄着退后两步,目光落在案上的粗瓷碗上。她突然抓起碗狠狠砸向地面,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抵住咽喉——若曹端妃被牵连,她宁愿以死明志!
"娘娘不可!"一个小太监破门而入,死死抱住她的手臂,"刚传来消息,曹端妃已经...已经招供了!"
瓷片当啷落地。
"胡说!"张废后厉声道,"她绝不会..."
"是方皇后派人传的话,说曹娘娘亲口承认与您同谋..."
张废后如遭雷击,缓缓滑坐在地。她太了解曹端妃了——那丫头宁可千刀万剐,也不会拖累她半分。这分明是...
"方氏..."她攥紧的指节泛出青白,"你好毒的心!"
刑部大牢里,曹端妃被铁链锁在刑架上。
"娘娘还是招了吧。"陆炳把玩着一根烧红的烙铁,"张氏都认了,说是您指使她勾结宫女..."
曹端妃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陆大人,我曹氏满门忠烈,父亲为陛下出生入死。今日我若认了这谋逆大罪,岂不是让九边将士寒心?"
陆炳动作一顿。
"更何况..."曹端妃轻咳一声,唇边溢出血丝,"方皇后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做这构陷忠良的帮凶?"
"放肆!"陆炳勃然大怒,烙铁猛地按向她肩头。
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曹端妃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牢房的小窗——那里透进一缕微光,恰似那年御花园里,穿过海棠花枝的阳光。
五更时分,方皇后在坤宁宫接到了最新口供。
"还是不肯认?"她抚摸着怀里的波斯猫,眉头微蹙,"那就用重刑。对了,她身边那个叫青柳的宫女..."
贴身嬷嬷低声道:"跑了。有人看见她往西苑方向去了。"
方皇后手下一紧,猫儿吃痛尖叫着逃开。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笑了:"传旨,就说曹端妃熬刑不过,已经画押。明日午时,与张氏一同凌迟处死。"
嬷嬷迟疑道:"陛下那边..."
"陛下惊魂未定,这些事自然由本宫处置。"方皇后转身走向内室,"去准备吧,记得多派些人'保护'西苑,别让张氏再寻短见。"
她要在天下人面前,看着那两个女人血溅刑场,看着她们至死都不能相碰一指。
晨曦微露,照在方皇后华美的裙裾上,却驱不散她眼底的阴毒。
诏狱的墙壁上凝着厚厚的血垢,曹端妃蜷缩在角落,十指已无一处完好。
"娘娘,何必硬撑呢?"陆炳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画了押,不过是一刀之苦。这般熬着,生不如死啊。"